教育改革的反思

今天，估計有五千多名教師及其家屬參加教協主辦的遊行。教協更聲言參加人數過萬。

教育改革推行以來，反對聲不絕，我們可以說這改革是和反對一同成長。教師反對的當然包括一些庸劣的推銷方案，但更重要的是改革背後的理念。現在的改革企圖把我們過去的一切推倒，然後重來。課程推倒了，考試方法也推倒了，管理模式推倒了，連學校內固有的文化也推得一乾二淨。難道過去沒有成功的例子可取嗎？現在社會的精英是怎樣走出來的？不會全是放洋回來吧！我們學習歷史的原由是希望吸收前人的教訓。但一個沒有歷史反思的政策後果會是怎麼樣，只有不斷的重覆過去的錯誤。寶藥黨的欺騙手法已不新鮮，但若人們不知過去，不從以往受騙的人仕經歷中吸取教訓，我們永遠也會受騙。然而我們的當政者猶抱推倒重來心態，學校要推倒，連教師也要換批新的，不然羅太也不會說出無數傷盡老師的話來。

課程隨著學生的能力下降而變得容易，但其實下降的只是某一部分的學生而已。課程淺易了，學生便學不到全面的知識。別的科目我不理解，單以初中數學為例，中三解釋幾何中刪減了直線方程一部份，學生不用學由兩點或點斜建構方程，一些原本應以直線方程來解決的問題，解法變得迂迴。到了高年級，再學建構直線方程時，學生得用正常的方法解題，中三所學豈非多餘。但新課程卻把傾角的觀念引進初中 (這本是中四的章節)，但當中涉及 180 度以內的正切值。對中三學生而言，90 至 180 度的正切值他們未可理解，書本上只叫老師輕輕帶過，這便是矛盾和混亂之所在。再者中四附加數把複數部分刪減，這對日後有意在理科發展的學生大大不利，學生也少了另一個思考、解題的方向。

考試方面引進了教師評估的部分，表面上減少一次過考試的壓力。然而由於對教師評估的部分規格過於嚴苛，一則增加了教師的額外工作壓力，二則使學生也得面對相同的壓力。這無疑是把考試的壓力延伸至中四、中五的學習時間內。以往我們常說中四是學習的蜜月期，現在已鮮有人這樣的說了。規格源於對教師的不信任，既是不信任教師會公平核分，又何故把這大權交予教師呢？

學校由於面對殺校的壓力，不得不更加著重收生的數目或收來的學生素質。學校不得不作招徠，教師、學生也成了招徠的工具。一天我看見鄰近小學把其學生推到街上，為的不過是派傳單，是學校的開放日。叫學生派傳單可以說是一種工作體驗，可以說是一種學習，然而這真的有必要嗎？最終背後的理念不過是把我們教育的成品推到市場去，讓人們看見這所小學的學生如何得體，如何有禮。然而要一小學生如此張忙半天，他可能在課室中會學得更多。學校儼然成了一所工廠，學生是商品，教師的工作自然是要幹好品質監控。一道一道的評核、指標便成了好品質的指數。家長樂見學校透明度增加，但為了這方便，教師已忙過不休。隨著有學校把應試學生藏匿，有學校規定學生五、六時才下課，當中的數據尚有有多少是可信？學校以至教師為了追求數據上的可觀，不得不多花時間弄虛作假，學生受益嗎？香港教師的平均課節已比其他周邊地區的同工為多，尚要多花時間在這無聊的數據中，只會使學生見到老師的機會更少。幸而我只是一代課教師，沒有太多的非教職務處理，可多花時間接觸學生。但諷刺的是，我只是一代課而已，若我是常額教師，也許又混進這些無謂的數字中去。

校內文化在過度商業化的氣氛下變得緊張。學生得不到其所需，教師沒法接觸學生，體會學生所想。學生為了追求所謂的功績，不得不多花錢在學習上：報告要數碼相機、遊學團要乘飛機：最後教育成了有錢人的專利。

以往學生分五級，有學校專門教授最高組別的學生，也有學校專門照顧最低組別的學生。當然因材施教，教法有異。但現在學校為了增加名聲，不斷催策學生，所謂因材施教，已不再是最高關注事項。成績較差的學生，我們可以教少一點，多加活動等等提升學生的自信和能力。然而現在的學校只會教更多，補課更多；結果是學生在學校得不到成功和歸屬感，最後這些學生留連街上，成為犯事的根源。

以往我們教育的理念，如以人為本、有教無類，現在已不合時宜了，取而代之的是提升、增值。

我們教師已淪為工廠中的一名倒模工人，依照政府構想的理想學生照樣打造我們的學生。然而我們面對的是人，是活生生有血有肉有個性的一個一個獨一無二的人，我總不可能把張三李四全變成王五。這是注定失敗的，然而高官發現路不可行時，已有幾年，或者是十幾年的學生受殃了。他們的青春，是教統局花了多少億的錢也買不回來的。

現在我們路已走錯了，我希望當教育政策的高官，高高在上，不知民間疾苦的官大人體察一下民情，撥亂反正，停止無謂且擾民的改革政策。減低師生比例或每班人數，減少學校或教師因為前途未卜的困惑。進一步提升久已虛疲的教育界士氣。多聽前線同工的意見。

本人希望的已不是本人的前途或家庭，而是香港的前途。試想一個沒有家庭的教師，如何照顧有家庭的學生的感情。一個沒有下一代的城市，如何再屹立於國際中不倒。

書於家中，二零零六年一月二十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