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教十年

 

    周五放學鈴聲響過,學生為完成整周課堂而歡躍,奔向門外的繽紛世界。鈴響時我正和同工討論來周教程,沒法和學生同感喜悅,現在一切己回歸寂靜。佇立在教員室門外的我,望著透射進來的夕陽殘暉,似曾相識但又帶點陌生。

 

十年前,一位剛畢業的大學生,離開一個教室,又跑進另一個教室。擔上代課教師的我望著不比自己年輕許多的中四學生,我苦惱,除了多習幾年數學外,我又多了什麼,我又拿什麼來教授他們呢?還記得拿著大圓規、大角尺上課的狼狽,還記得為著思索證明題而整夜不休的辛勞,還記得更正某次錯誤而聽到的掌聲:學生的容讓更使我感到為師絕不容易。那時候,我總愛站立窗旁,望著透進來的陽光,偶爾樹影晃動,苦思也隨之而去。

 

十年後,學校不同了,但我仍只是合約代課教師一名。學年將結,依舊得為找尋相對穩定的教席而奔波。流轉使我經驗廣增,我不再為步進課室而戰戰兢兢,不再為思索問題而徹夜不寐。工作的熟練使我更有效地察曉學生所需,或許可更早洞悉處理的方法。但我怕已失去當初的率真,更害怕失去了初踏教壇的熱誠。

 

十年前,教育改革方興:從課程到授課語言,從教師能力到教學心態,都受挑戰。很多老師感到徨惑,甚至放棄教鞭。經驗尚淺的我或許對舊東西依戀不多,對新事物好奇更多,在那浪湧之際奮力學習,不至失足。

 

十年後,同儕觀課、集體備課、終身學習:整個教育生態也變了。看見老師間溝通多了,我班學生的問題不再容我獨力面對。「學生如何學」取代了「教師怎樣教」成為課堂主導。前人思慮或有不周,以致當初紊亂。但看見學習成果彰顯,改革是必須便可得證。社會在變,學生亦然,難道教育可以不變?只有那些以為授課是可以「一本通書看到老」的人才害怕改變,害怕不二法門再用不上。但想一想,是否真的有萬能方法來處理不同學生的不同問題呢?也許接下來的十年會出現更多的新事物和新方法,改革的陣痛或仍不時纏繞,但我們又豈可退縮呢。

 

以往的學生,仍記掛我,仍尊重我。我明白他們所得的不在於課本上的片言隻語,他們所關心的不在於課堂上的新思卓見,而是那一刻我真的和他們同步探求知識,同樣體會人生的得與失。經驗和改革使我改變,同時亦給我另一種樂趣、另一番滋味。說我委身教育十年,倒不如說教育收留了我十年,學生包容了我十年。

 

夕暉不曾改變,感到陌生只因心態轉了。現在學生所需亦不曾改變,變的只是老師的心態。若老師心態以學生學習為先,這正是熱誠的所在。這樣我想我的熱誠該尚存,容我再為學生解惑授業吧。

 

二零一零年五月二十九日,家中。

 

註:本文參加教育城主辦的「十年前後徵文比賽」。於同年七月二日,收到教育城通知,喜獲公開組亞軍。七月十七日領獎。

 

同年七月十八日註:

 

「十年」指我自一九九九年任教於「余振強紀念第二中學」至今 (2010)。但當中並不是每年都從事教學工作,有數年僅當日薪代課、教學 助理、保險等行業。我還記得是周五看到教育城徵文比賽的廣告,乍看題目,便想起李克勤一首又名為「十年前後」的舊歌。歌詞有句:「十年前彼此不夠遷就 十年後只會做好朋友 是我關鍵時候 不珍惜你 眼白白讓你走」。詞以十年前和十年後情景對照,我便以這手法作文章的中心。周五完成了分段大綱,便睡了。起初希望以「十年前」和「十年後」的段落交錯,增加電影感,但段落過短,看來有點雜亂。周六早上,把段落整理成兩組四段,即文章第二至五段,分述我和教育改革的變化。奇怪,周六早上靈感如泉湧至,不用一個早上,便作起文章,點算字數、謄寫於原稿紙上,便寄交會方。順道一提,劣文一句:「而是那一刻我真的和他們同步探求知識,同樣體會人生的得與失。」是我最喜歡的,也是我一直堅持的教育理想。不知是否「開口中」,文章說到:「學年將結,依舊得為找尋相對穩定的教席而奔波。」老實說我也免了奔波數年,這年又得奔波了。現在還未知去 向,只知苦候,連面試的通知電話也沒有,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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