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風不改舊時波

         回憶總是美好的。

      曾是我任教五載的天水圍官立中學，曾給我許多體驗的地方，然而經過時間洗滌後，留於腦海中的總是令人振奮的事。回校的路不曾陌生，今天重踏，原來倏忽離校已經三秋矣。

      周一有幸受邀，任數天代課，當時忐忑猶在。轉眼周五，工作已告完成，忐忑換上了點點婉惜。

      以往守校門的工友和我問好，我總會微笑回應，說句「早晨」，雖然那刻走過了數十分鐘路途的胖個子總會有點氣喘。三載以後，他們還是熱切的和我打招呼。走進校務處，又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校方交待了 細節以後，我得認認真真的面迎這似曾相識卻又有點陌生的工作了。

      原來，有位老師請了一周病假，幸有同工言薦，副校納聘了我任這數天代課，屹周二終周五，說來合共四天。閒居家中的日子膩了，這工作正好一解我的舌癢。然而更重要的是，我的教學和我的熱誠多年以後仍幸獲同工認同。教務圍繞兩班中一和兩班中二的數學課，書本還如多年前的一樣，內容也不曾轉變，我想我不認識大概只有班房裡的學生們，畢竟我離校之時，他們還未進此校門呢。

      步進班房，介紹過後，便得開講了。講課不難，或許學生慣於以往的寬鬆，我的嚴謹的確令學生有點緊張。但不用兩天，學生已能調適過來。原任老師我不曾認識，只好以我的方法向學生講論數學，反正學生表現雀躍，我想他們該有所得著。以往也曾任代課，更長日子的代課也罷，過後我總不曾在學生記憶中留下片影。那替工離開以後，學生更期待原任的回歸，訴說小別之苦。但這四天，我似乎給了該四班學生不同的體驗，這倒使我感到丁點意外。同學，還請原諒老師的確老了，四天時間不足讓同學的名諱長留我的記憶中，但至少你們的活躍和積極，會給我留下許多許多的懷緬。最後我對學生們說：沒有家課的日子，沒有測考的日子總是快樂的，然而你們的積極若不保持下去，受害的還不過是你們自己呢。

      偶爾在走廊閒逛，會聽見一些高年班的同學懷著錯愕的眼神望著我，然後重拾那陳年的記憶，說句「周SIR早晨。」曾幾何時，我希望每一名我任教的學生不論在課室內外也會和我 說早。我認為師生的關係不應建立於課室之內，老師和學生更不該如同陌路人般擦身而過。好些同學經過我多次「提點」以後，也會主動和我說早，你一言我一語的「早晨」總是教人感到學校的氣氛融和，感到這一天充滿著朝氣，感到喜悅和歡躍。

      當然，在這四天中，我可沒有向任教的中一、二學生提請，畢竟關係和尊重建基於時間，或許日後，我值得他們向我請早吧。當然一些多年前我曾任教的「資深」學生，也不忘舊例，和我打招呼，有的甚至來個緊擁 (只限肥的男同學)，教我十分開心。以往動氣的學生這回也變得可愛，幸有面書使我們保持聯絡，不然我看到個子忽然高了的「舊」生們，或許辨認不得。

      原中二的黃同學，轉眼已是中五，個子仍是高高瘦瘦，笑問我現在的中二學生難教嗎？我反問，你以為你當時易教嗎？時光荏苒，或許這同學成長了，或許不然，但豈有學生不頑皮呢？至少至今我仍相信天官學生本性不壞。處理學生的事情原比處理老師的事情容易。

      學校每處也是回憶，不時重回舊時工作的教員室，推開了門始知錯踏，真是可笑。人只好尷尬的退回新的工作間去。

      「離別家鄉歲月多，近來人事半銷磨。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

      此刻我只想到賀知章的詩《回鄉偶書．其二》，我儼如離鄉偶歸的老頭。幸而未見有人笑問客從何處來。周五放學一刻，回看校門依舊，我只願天官的熱情依舊。畢竟當今經濟掛帥，產業化的教育下，人與人間的情誼早已變得珍稀了。

作於家中

二零一三年五月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