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何時變得陌生?

 

 

 

 

      近日,圍繞港大醫科女生 BETTY WONG 的討論和批評十分熾熱,問題多是針對她不是香港人而佔用了香港人的資源,或是她偷渡來港這犯法行為怎可不追究。

 

      黃同學初上中學,就讀天水圍官立中學,我為該校其中一名老師,故有數面之緣。幸運的是黃同學沒有受教於我,不然早就學壞了。未幾,黃同學便轉到別的中學升讀高中。不論認識黃同學與否,對於一位苦學的青年面對網上如此的批判,也感到可惜。近日有學生問我何謂網上欺凌,我便反問未知此例算否?

 

      偷渡來港,當然不對。但黃同學是港人的下一代,本來便有香港居留權,不是由於一九九九年的釋法,她這權利不會被剝奪。我們若然認為當初釋法是踐踏法治,便沒有理由去支持由此衍生的不公義。再者,黃同學在國內沒有受教的機會,面對基本權利也受到剝削,希望在香港找到另一片天,對香港存有信心的一個人,我們為何反對呢?或許黃同學文章用詞偏鋒,但這是她個人的感覺,我們可以不認同或說我不會這樣想,但也沒有理由受到如此謾罵。

 

      誠然,國內的特權階級應受到我們的鄙視;但受壓逼的人,我們是否可以多給一些理解和支持呢?正如六四事件後經香港走到別國的民運人仕,他們的出入境也是犯法的,但我們不曾反對他們。有網民回應,中國這麼多人受逼害,我們幫得多少個?面對這想法,我無言以對,因為他說得對。但是,我們先別假設所有在中國境內受剝削的人都要走到香港來,就正如不是一遇大困難時,所有香港人都會移民美加一樣。總有些硬骨頭選擇留下,縱然想走的,也不一定選來香港。我和那位網友,同長於此地,當然愛惜此地,但我們也得明白不是每一個人也有相同的想法。今天,香港當中也有許多來自南亞、非洲且在當地受逼害的人暫居,我們又是否該把他們踢返老家,看他們受害或受死呢?為何獨是來自北方的人該受鄙視?

 

      再想一點,若有一天,醫生對病人說,這麼多人垂死,我救得多少個;教師對學生說,這麼多人愚昧,我教得多少個;富人對窮人說,這麼多人沒飯吃,我幫得多少個:這會成為一個怎樣的社會呢?

 

      那麼,黃同學是否佔用了香港的資源?黃同學面對是相同的考試,過的是相同的關卡,她走在前面而最終得到了學位,又有什麼不對?大家想一想,若黃同學不是考進醫學院,又會否惹來如此多的批評呢?今天,美國哈佛、英國劍橋之所以成為世界一流學府的原因之一,正因為他們不論國籍,只論才能。香港的大學是否應該故步自封,成為一所只是教香港人的大學呢?美國、英國的大學工作者不曾擔心資源有否浪費,起碼他們有信心自己的國家有足夠吸引力吸引那些外籍的學生留下來,縱然有人選擇不留下也會受到尊重。為何香港人沒有這雅量?

 

      有一些人,生於香港,長於香港,受教於香港,但一場風暴,便跑到外國去,這算不算濫用了香港的資源呢?有一些人,不是在香港出生,但來到香港以後,熱愛這地,為這地服務,這又算不算濫用了香港的資源呢?當然日後黃同學是否把所學用於香港屬未知之數,正因如此,為何有人強於現在便斷言這是一種浪費呢?再者,我們若反對教育商品化,又是否該用多少香港人受惠或有多少錢給香港人賺此等數量化的標準來衡量教育的果效?

 

      有人或問:「香港人不是沒容人的雅量,但我們也得為此付鈔,對嗎?」資源匱乏,是政府誇大、錯估,還是政策錯誤之所以?大家想一想。但無論怎麼樣,這也不是成為剝削別人的理由。我們針對的應該是政府或官員,而非市民,更非當中的弱勢一群。今天,我們因為資源不夠而支持把原來該給的刪掉 (黃同學是港人下一代本應享有居港的權利),明天難保我們原本在手的福利也會給人用著相同的理由而拿掉。記著,在不民主的政制下,最終有話事權的絕對不會是大眾。那當權者只會利用不同的籍口來美化他們的剝削,當然社會上也不難找到一群應聲附和的人,而最早被剝削的一定是社會中的少數或弱勢。

 

     

      也許我老了,我生於七十年代,成長於八、九十年代。我感到那時的香港人總有一份使命感,希望運用自己不中不西的特點改變中國,他們關心中國民主化,關心保釣。現在的人或會說:「保什麼釣呢,那地方又不是你的。」不知何時開始,香港人變得對外面的事情莫不關心,最好外面旳東西不要進來。我們大部份都是來自異地或上數代來自異地的,我們受恩於香港這片福地,卻不容後來的人受蔭於此,如何說得通呢?我希望,那謾罵的不過是活躍於網上的少數,若這真的是大部份香港人的想法的話,我無奈的問句:「香港,何時變得陌生?」

 

 

 

二零一四年四月十八日,網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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