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的五四

　

今天是五四運動的八十七周年紀念。在學校感到濃烈的愛國氣氛，在校外也見政府大事宣揚，連升旗禮也與別不同。上年也有五四運動紀念日，今年八十七周年一數也不是什麼特別，上年我不在此校任教，當時此校氣氛無法得知，但整個香港當時可沒有什麼宣揚，是否有人「忽然愛國」或「忽然愛國形象化」？「忽然愛國」總比「不愛國」的來得好，然而當我們今天懷緬這場運動時，我們的心情應是怎麼樣呢？我們應為看見賽先生(科學 Science) 在我國之意氣風發而高興，還是為德先生 (民主 Democracy) 在我國之孤寂無助而悲戚？五四時我國受的是西方列強的軍事侵略，,現在我們不是也受盡列強的文化侵略和經濟侵略嗎？我們有否拿出「五四精神」來對抗？歷史是用以反省，不是用來歌頌。當我們替前人歌功頌德，是否因為我們已失掉了某些五四中最重要的價值，因而感到前事可貴？這是可喜，還是可悲？

 

五四運動是什麼？說來也是八十七年前的事？我們身邊鮮有親歷之人，看的也只有歷史書了。我便為此翻翻書，作些援引。

 

「五四運動 (May Fourth Movement) 1919年 5月 4日中國發生的一次群眾運動，其宗旨在反帝國主義和北洋軍閥政府。一般認為，這次運動是現代中國的一場文化和思想上的啟蒙運動*。1919年 1月，各協約國談判對德和約，消息傳到中國，中國人得悉和會決定將原德國在中國山東省的特權轉交日本，同時日本政府對以軍閥袁世凱為首的北京政府發出最後通牒，提出二十一條要求，企圖獨自支配全中國*。當北洋政府即將簽訂和約並答應二十一條要求的消息傳開時，北京 13所大專院校的 3000餘名學生舉行罷課*，提出“外爭國權，內懲國賊”、“取消二十一條”、“拒絕和約簽字”等口號，同時遊行示威。政府軍警對運動實行鎮壓，逮捕學生 32 人，這立即引起北京各校學生舉行總罷課，隨後全國各地學生紛紛走上街頭，舉行示威遊行，召開宣傳大會，並實行抵制日貨。6月 3~4日，北洋政府進行了大規模逮捕，僅北京一地，即有千名學生被捕。運動聲勢波及各大城市，上海、南京、天津及其他各地的工人舉行罷工，上海各家商店舉行罷市，以聲援學生和工人，全國文化界也表達了對這次群眾性鬥爭的同情，鬥爭隨即發展成為全國性的革命運動。北洋政府最後被迫釋放全部被捕學生，將三名親日的內閣總長撒職*，並答應不簽訂和約及二十一條要求*。

 

五四運動前夕，一些激進的知識份子如李大釗、陳獨秀、毛澤東開始創辦刊物、發表文章，提倡民主和科學 (作者注：即德先生和賽先生) ，批判中國傳統文化，傳播馬克思主義思想，推動新文化*。溫和派知識份子以胡適為代表，反對馬克思主義，卻強烈支持文學改革，主張用白話文代替古文；提倡婚姻自由，反對父母包辦；主張取締娼妓；並以實用主義代替儒家學說*。五四運動既加速了國民黨的改組，也為共產黨的建立提供了理論上和組織上的基礎。」

 

上文摘自《觸摸歷史．五四人物與現代中國》一書，陳平原、夏曉虹主編，1999 年廣州出版社出版。文中大部份引自《簡明不列顛百科全書》，而有 * 記為《觸》書作者添加。 五四運動是一場愛國運動、啟蒙運動、反封建運動，新中國之成立，和她不無關係。我們作為後來者，運動當然值得我們紀念。然而更值得我們反思的是，五四運動中學生的要求是否已得體現和落實。五四提倡的科學和民主，我們看見科學已在我國生根。我們雖不算科技大國，然而在某些領域，如數學、生物、醫學、建築、物理、航天上也有中國人的蹤影，如華羅庚、陳景潤、錢學森、錢偉長、竺可楨等已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然而民主又如何？走過了八十多個年頭，又是老樣子，進步是有，但來得很緩慢。五四運動值得我們紀念，因她的一半成功了，但我們道賀之時會否留意她的另一半是失敗的。我們為成功的一半慶祝之刻，又會否為失敗的一半抱不平呢？

 

五四運動之後的整整七十年，又是春夏之交之時，北京城裡，大學生們同樣是為了七十年前一半未完的夢走上街頭。他們希望以行動喚醒當時開放改革下強烈拜金的人們，什麼是革命，我們還欠什麼？然而這一群人就在某一天，又是四日，不過是在六月，受到了挫敗。北洋政府不曾幹的，四人幫不曾幹的，他們都受了。五四學生流的是熱血，六四學生流的是鮮血；五四的學生最終被釋放，六四的學生最終被流放。血流了，血乾了，換來了什麼？要德先生的留居這片神州大地，真是這麼的難嗎？我們還得付上多少鮮血才可以令德先生注意一刻？又是春夏之交之時之復近廿個年頭，當年熱血之士已被得消磨，流放之士已不再和德先生打交道，停工的店舖早已再開新店，為此事發怒的外國元首早已下台，新生的已無法親證學生付血的一刻，自然不欲多言。連我們深信的歷史書也不想多說幾句。看！血已成了這紅色國度的禁忌，就連那次不知是動亂還是運動的事件的名字，也是「國家機密」。

 

新中國成立沿於革命，非正式的權力交替，他們為了使自己奪權合理法，而同時把我國云云歷史中的動亂合理法，說它們是反封建主義的革命。劉邦斬白蛇起義是反封建主義的革命，他成功又是一封建的地主；義和團扶清滅洋也是反封建主義的革命，反的是外國封建政權，但卻支持另一個封建政權，終弄至國內死傷無數。這些是什麼樣的問題，你我皆知，新中國卻為此歌頌。六四事件近二十年了，依然有人刻意掩藏歷史。這樣的一個不尊重歷史的國家，要我們來尊重歷史，可笑嗎？然而我們尊重的也不過是她喜歡的歷史而已。當今天我們高興的接受五四精神的洗禮，何曾問過「什麼是五四精神？」是一個虛名，還是實有含意？我們又有否拿回當年五四學生的那片赤誠之心，再一次邀請德先生到訪呢？五四運動的值得慶祝，但更值得反思。就像現在某人空談愛國，是不是熟記省、直轄市、自治區的名字便可？是不是多看升旗禮、多聽國歌便行？大家想一想吧！

 

二零零五年五月四日作於家中。